6月14日,江蘇省軍區(qū)南京第七離職干部休養(yǎng)所,一張拍攝于上世紀80年代的黑白照片,將101歲的原南京軍區(qū)南京總醫(yī)院神經外科主任劉承基的思緒拉回到神經外科初創(chuàng)的那段艱苦歲月。
照片中,劉承基正在向神經外科的同事鄔祖良、孫克華講解金鏈選擇性腦室造影技術。彼時,我國神經外科事業(yè)尚處于起步階段,由于沒有CT、核磁共振儀等醫(yī)療設備,腦疾病診斷多以癥狀性診斷為主,醫(yī)生往往只能“盲人摸象”;颊咦鲂g前檢查,也僅能靠腦室造影和氣腦造影這樣簡易的方法來判斷病情,不僅造影不清晰,副作用也較強。
為了尋找更好的“替代方法”,劉承基廣泛查閱外文醫(yī)學資料。他在一篇外文資料中發(fā)現,有一種技術可以通過一條特制的金鏈,將造影管導引到腦室系統(tǒng)的任選部位,讓大腦內部真正“被看見”。一次例行查房后,在一張腦部結構圖前,劉承基向同事們介紹了這項技術的操作原理。而設計導引工具的任務,則落到了鄔祖良身上。
“一般是在前額打個洞,把金鏈通過導管放進腦室,再把造影管順著金鏈送進去,腦室的相關部位就能清楚顯示在造影機上了……”在鄔祖良家中,這位八旬老人拿起腦部模型和導管,熟練地給記者演示這一技術的操作流程。
“有些患者頭痛、嘔吐,或者手腳不好,出現這些情況很可能是腦子里有問題,但是我們只能有個大概的判斷,到底大腦哪個位置有問題搞不清楚,直到我們首次開展金鏈選擇性腦室造影,大大提高了顱內疾病的診斷率!闭勂疬@項新技術的起源,鄔老眼里滿是驕傲,“現在我們的醫(yī)療技術已經趕上了世界水平,從過去的跟跑、并跑到現在的領跑,靠的是什么?靠的就是創(chuàng)新。無論在哪個領域,都不能總跟在別人后面,要勤于思考、敢于當第一個開拓者。”
接過任務的那段日子,鄔祖良白天晚上都在反復琢磨這項新技術。相較于銅、鐵等金屬材質,金子密度大、表面光滑,更容易放置和滑動檢查。但在那個物資極其匱乏的年代,制作金鏈所需的金子從哪里來?為讓技術盡快落地,鄔祖良沒有選擇向醫(yī)院申請資助,而是偷偷把父母留給他的金戒指熔化掉,再交給工廠制成醫(yī)用金鏈!凹胰说浆F在都還不知道呢!崩先诵χf。工具制成后,鄔老在全國率先操作實踐了十幾起成功案例。1982年,解放軍醫(yī)學雜志第4期刊發(fā)鄔祖良、劉承基撰寫的論文《金鏈選擇性腦室造影》,這項技術也被全國神經外科大會予以推廣介紹。
在極其艱苦的條件下,劉承基帶領科室同事們創(chuàng)新設計制造了不少神經外科手術器械和用具。比如,開顱術中留下的骨孔,術后會因疤痕形成并攣縮造成局部頭皮凹陷,劉承基就設計了一種可覆蓋骨孔的硅橡膠,防止疤痕形成牽扯頭皮。當時進口動脈瘤夾極為昂貴,國產動脈瘤夾尚未研制成功,劉承基就用絲線結扎動脈瘤頸的方法治療顱內動脈瘤,在顯微鏡下嫻熟地分離動脈瘤,繞過絲線結扎瘤頸。在沒有先進檢查手段的年代里,這些器械極大提高了神經外科的診治水平。
神經外科創(chuàng)建之初,醫(yī)院里只有劉承基一個人從事外科操作,連基本的?圃O備都沒有,手術時還要請普通外科醫(yī)生當助手!伴_完一個刀,我就守在病人床邊,累了就在旁邊找個空床位瞇一會,病人一有情況就能找到我!边@樣一住至少三五天,直到病人情況穩(wěn)定,劉承基才放心回家。擔任神經外科主任期間,劉承基幾十年如一日,每天早晨帶領科室同事們查房,大年初一也不例外。用他的話來講:“我們休息,疾病是不會休息的!编笥诋敃r的技術條件,神經外科醫(yī)生往往需要在X射線的輻射下給病人做檢查!拜椛湮:隙ㄖ,但我從來沒逃避過,因為病人的健康在我心里永遠擺在第一位。”劉承基說。
在劉承基的帶領下,南京總院神經外科從1958年的1位醫(yī)生與3張病床,發(fā)展成省內首屈一指的神經外科研究所,并創(chuàng)下多個第一:完成世界上第一例人體異體腦垂體移植手術,國內第一個開展經股動脈插管選擇性椎動脈造影技術,開展國內首例自體胃網膜移植顱內外搭橋手術,等等。
如今,隨著我國科技自主創(chuàng)新能力持續(xù)提升,具有完全自主知識產權的高端醫(yī)療設備不斷涌現,醫(yī)療條件與過去相比已有極大改善。但劉承基認為,無論在哪個年代,無論醫(yī)療技術如何進步,一個優(yōu)秀的外科醫(yī)生都要做到“三要”:要吃苦、要奉獻、要心靈手巧!跋胼p輕松松當個好醫(yī)生,那是不行的,為了病人的健康,為了工作,無論何時都要有奉獻精神。”
記者 顧 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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